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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投稿:​张富存:我用一生解读父亲(4)

来源:散文随笔作者:时间:2019-10-19 11:14:54手机版

      父亲像是一头老牛,拉着家里的那辆瘦骨嶙峋的架子车,慢慢腾腾、吱吱扭扭的向前走着,也不抬头,似乎在他心里就有路。车子上面装着母亲提前两天给我打包好的简单行头:不过是几本书,几件换洗的衣裳,还有一袋小麦,是用作给我兑换饭票的口粮。父亲在前面拉着车,我沿着父亲用自己的身体为我碾成的辙,跟在后面,低着头,都不说话。这不说话,实际是在说话。父亲想用这种不说话的说话方式告诉我:脚长在自己身上,路是靠自己走的。

      到校后,已近中午,父亲替我用拉来的麦子换了饭票,就说要回去。我想留着父亲吃顿饭,即使不吃,哪怕多待一会儿,陪我说说话也好。父亲也许看出我的心思,就说了几句话算是安慰我,劝我不要想家,并说这儿就是家,书读好了,还有更远的家在等着我,然后就走了。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,我没有感激而是恨,我恨父亲太无情。

 

      很快,第一个学期过完了,我回家度寒假。年三十下午,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,家家都要上坟祭祖。在父亲的潜心设计下,我跟着父亲第一次去上坟。父亲恭恭敬敬地把纸钱烧上,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什么,从父亲流露出的只言片语里,我也能悟出点什么。站在列祖列宗面前,让我猛然意识到,我就是他们未曾谋面的子孙,我身上原来流淌的就是他们的血液,这就意谓着,他们用几辈子都没能走出这个村庄的路将由我继续走下去。这样想时,我感觉他们都同时以一种期盼的眼睛看看我,感觉一样从未有过的沉重向我压来。也许,父亲想用这种别致戳疼我。

      我就读的那所高中就座落在洪河岸上。每逢课余,披着落日的余辉,我常常望着波澜壮阔的河水发呆。发呆的时候,便会想一些与自己无关或者有关的事。比如我会想,这汹涌澎湃的河水为什么总是昼夜不息的向前流呢,哦,可不就是为的有哪一天能见到大海,能到遥远的地方去看更美的景致吗!但不是每滴水都这么幸运啊,有的走到半道会被意料不及的支流迷去,有的快要看见大海却又被大自然无情地蒸发掉而没能看见大海,那要是属于这被蒸发掉的一滴,该让人有多伤心呀!

      没想到,我就是这洪河水里被蒸发掉的一滴。高考的时候,我没能迈过那道坎。回家的路上,我的脑袋空空的,我不敢想起以往,更不敢把以往回家时乡亲们笑脸相迎的画面串联地想,以往的自信、自满、自居、自以为是的高傲早已被现实的刀斧砍剁得支离破碎;一息尚存的,仅剩下一具丟了灵魂的躯壳,等待着想了就让人骇怕的一只只势利眼光的嘲弄与讥讽。

      当我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门的时候,看着我异常忧郁的脸色,父亲像是立马意识到了什么。父亲什么都没问,还是我最先给父亲道出了实情。让我想不到的是,父亲不但没有责怪我,反而还这样劝慰我:考学,本来就不容易,今年没有考好,明年还可再考。听了父亲的话,我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
      村上有明眼人告诉父亲,我的落榜,都是我家的那片竹林在作祟,是它挡着了我远行的道路,劝父亲坎掉竹林,扫清障碍,来年再试。但父亲始终没有同意。

      当父亲问我来年是否坚持复读时,思索再三,我最终选择了放弃。父亲没有反对,依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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